那么瑣碎,那么詩意找九宮格聚會——沈祖棻暮年的日誌與詩詞書寫–文史–中國作家網

二〇一四年春,在清華園,我正對博士論文《沈祖棻詞作與詞學研討》停止最后修訂。某日,獲得沈師長教師外孫女張春曉教員的聯絡接觸方法,趕緊訊問:還有沒有尚未出書的文獻材料可供我一閱?她很快回應版主我說:材料基礎已公然頒發,只要幾卷日誌,瑣碎缺乏不雅。于是我將精神全放在已有文獻中。兩年后,博士論文取得中華詩詞研討院的贊助得以出書,而我也來嶺南教書、生涯,一晃即是十年。

《沈祖棻選集》(張春曉 主編,廣西師范年夜學出書社2024年版)

二〇二四年春,新版《沈祖棻選集》出書,里面包含之前從未面世的日誌部門。拿到春曉教員寄來的冊本,在似乎異樣的春日窗前,翻看這位江南才女暮年日日所書,才了解昔時春曉教員實不欺我,那數萬字的日誌如流水賬般,滿是對日常飲食、生涯瑣碎的零碎記載。日誌自一九七五年開端,至一九七七年停止,是沈祖棻最后的文字存世。寫完最后一篇日誌的第二天,她與丈夫程千帆攜外孫女早早一同前去滬寧觀光,回來途中不幸遭受車禍而亡。

日誌所記的都是些什么呢?舉一二為例:

早七時欠10分出門,乘15途經江,送千帆至小佳處,次早返沙洋。九時廿分至冠生園買豆沙包,進早餐。至百貨公司及綢布店,未買成一物……(1975年3月21日)

夙起腹部墜脹,恐病復發,甚憂急,續寫帆信。上午洗蒸臘肉,因一掛門后欠亨風,已綠霉,先吃,年夜洗擦。又弄花菜、蒸飯,未能歇息。臘肉味極佳……(1975年3月28日)

大略這般。六十七歲的沈祖棻,單獨棲身在武漢偏僻的山村,路僻人稀,身老多病。程千帆那時被下放沙河,獨女程麗則新為人母,另居他處,冊本也年夜多分送別人,手邊“甚至無好小說看,也不克不及有以前在姑蘇南京時之戲曲歌舞可看,即像武年夜以前之請劇團來演及組織往漢口看戲,亦不成再得矣。退休亦有意義,出游則無論遠近,腳力精力不可……一切有意義,無興趣”(1975年4月8日)。除了個體的日子——女兒回家、熟人前來、收到友朋來信,年夜部門時間,沈祖棻的日子是寂寞無趣的。她早些年生孩子時誤遇庸醫,之后做過屢次腹部手術,老來腸胃愈發欠好,那時物質緊缺,購置不易,住的處所也很差,濕潤,漏雨,是以日誌里花了良多翰墨記載飲食細節、購物瑣碎、日常細事等。

沈祖棻(1909-1977)

翻看日誌,有時真為她焦急。好比很多日誌都提到的生火,“起來須自管火”“火添遲無底火,仍欲熄,又添未熄”“起看火,因昨澆水太潮,已熄,更生”“寫信忘看火,將熄”……生火似乎是逐日甲等年夜事,偏偏她在這方面似乎是有點愚笨,以致于選集的編者春曉教員不得不說明道:“那時國度經濟艱苦,生涯物質緊缺,購置家用蜂窩煤餅,不只需求按月憑票,且求過於供,東西的品質拙劣,不是熄滅太快就是不難熄滅。日誌中,常常為生火、封火、熄火而內心不安。”

又好比,明明個人空間她在日誌里寫“睡不安”,但早晨九時多“又燉水及熬咖啡”。她顯然不是很善於烹煮,所以屢次記載烹煮掉敗的瑣事:

擬燒南瓜……火起快,又暫忘,油燒干,冒火……即端鍋,已燒焦……(1975年8月29日)

面又發過分,再加粉未揉透,蒸出不松軟,比前次還略差,更結硬些。又蒸土豆發面稀糊,亦欠好……(1976年7月22日)

做起身務來,她很不難累,如為了省力不做或少做,又“吃得不舒暢”。比擬起來,她寫起詩來飛快,如某日寫定二十五首詩,“僅一個半早晨,半1對1教學個高低午,可算很快”。才女因此自嘆道:“總結經歷,做飯菜比做詩寫信累多了。”

衣食住行的流水賬……沒有了《辯才禪師》里浪漫的想象,沒有了“有夕陽處有春愁”中豐沛的才思,連“暫將詞賦守心魂”的活氣也沒有了。那些屬于才女、詩意、“沈夕陽”的佳譽,在暮年的日誌中消散殆盡,連蹤影似乎也全無——可是,且慢,她仍是留下了幾筆關于作詩的記載,固然那么潦草、促,如“夜間做寄劉、陳詩各六盡”“做寄介眉詩十盡”“起抄詩寄石齋”“刊定繕寫中秋二首五律”等。經過春曉教員的盡力比對,此刻,我們可以對比著看這一時代日誌與詩歌的書寫了。

所謂“夜間做寄劉、陳詩各六盡”,是指《得君惠書,卻寄》六首及《孝章聞君惠得余新聞,悵然過訪,因寄》六首。“做寄介眉詩十盡”,是指《得介眉塞外詩,奉寄》十首。劉君惠、陳孝章是她出亡四川時的友人,介眉即游壽,是沈祖棻在金陵年夜學唸書時的良知。“起抄詩寄石齋”,是在給友人高文的信中抄寫她之前所作《歲暮懷人并序》組詩等。“中秋二首五律”指《中秋天雨夜晴,有作》二首。來看一九七五年玄月二旬日中秋節的日誌:

夙起一切畢,雨止,往小店買月餅,出門又有細雨,仍往買了廣月果仁的一份半,小豆沙的半份……作詩二首。午飯吃包及南瓜。午后雨止,晚開一烤麩罐,炸點花生,月出,獨飲刺梨酒一小杯,久變味,又改吃白酒半小杯,仍剩了一點。吃包。飯后獨坐門外弄月,夜涼,人皆進屋,幽寂之至。久坐亦涼,遂于九時半進屋,吃半個月餅,續寫上一天未寫完之施信,并刊定繕寫中秋二首五律,并近詩附寄之。十一時半睡。接淡芳信。

日誌中說起的“中秋二首五律”為:

佳節愁風雨,耽閑遠冷皰。

團聚付拜別,游賞隔朋交。

嬌女無休沐,鄰家自酒肴。

心魂暫相守,詩句莫斟酌。

嫦娥亦幽獨,相看莫相哀。

豈灑傷離淚,還傾對影杯。

得窺金鏡滿,終喜碧云開。

餅餌前村賣,猶余老興催。

日誌的流水瑣碎與詩歌的凝練深隱恰構成極為光鮮的對照。日誌中昏昏碌碌的平常老嫗,一提起詩筆,仿佛又回到了阿誰才思煥發的才女,寫出“嫦娥亦幽獨,相看莫相哀”的佳句。固然她自嘲“東風詞筆都忘記,白發攜孫一阿婆”(《友人詩札每有觸及少年情事者,因賦》),也說“舊譜新詞意久疏,傳經著論也成虛。偶逢少年來相問,村媼本年六十余”(《答問》)。

但正是在這幾年中,她寫下了大批贈友詩,日誌里記載了這些詩的寫作佈景:

故人多來書,友誼深長,久別如家教舊,亦使人喜慰,不至一切皆有意義也。(1975年4月15日)

連日得諸老友信,無論是非,均舊情瀰漫,具見友情,非泛泛之比也。(1975年4月19日)

阿誰年月,厚交們與時沉浮,命運多舛。有些存亡相隔,有些相距萬里,假如還有手札往來,那真是少有“喜慰”之事,以詩代札,沈祖棻這一時代的詩歌因此多有贈友之作。此中佳作如:

眼昏手痛奈君何,歷歷眠蠶跡不訛。

淡墨斜行情未了,故人苦衷老來多。(《介眉老眼掉鏡昏瞀,手復燙傷,猶作書相問,賦此寄慰》七首其二)

蹤影雖陳涕淚新,草堂花市夢如塵。

元龍已歿千巖病,老卻城南舊主人。(《錦城復古,寄諸故人》六首其一)

贈友詩中特殊值得一提的,是她自一九七三年開端寫作,之后不竭修正,并屢次寄贈友人的《歲暮懷人并序》四十二首。該組詩除首尾四首為總寫外,其余三十八首均為故人而作。這些友人分辨為沈祖棻南京肄業時代、避亂四川時代、新中國成立后任教姑蘇及武漢時代的師友同好、同事知音。詩序云:“慨交親之寥落,感時序之遷流……九原不作,論心已盡于此生。千里非遠,執手方期于明天將來。遠書宜達,天末長吟。逝者那堪,秋墳咽唱。忘其鄙倍,抒我離衷云爾。”憫生悲逝世,組詩第一首云:

尊酒論文思遠道,琴弦盡響愴此生。

何堪風雪空山夜,不盡人世感舊情。

(《歲暮懷人并序》其一)

詩情低徊沉郁,悱惻繾綣。組詩旨趣既是追思九原故交,論心此生厚交。追想厚交,如寫殷石臞(孟侖):“錦水青溪舊酒壚,石交誰似老相如?三年楚客斷魂盡,喜得山東一紙書。”傷逝悼亡,如寫曾子雍(昭燏):“湖邊聯袂詩成誦,座上論心酒滿觴。腸斷昔時靈谷寺,崔巍孤塔對殘陽。”詩歌重在為故人畫像,如寫同學老友游壽(介眉):“八閩才調最著名,吵嘴矛頭四座驚。牢落孔門狂狷士,一編奇字老邊城。”用字精妙,幾類列傳。沈詩自其籍貫始,勾畫其抽像:才女、善辯、狂狷、精于古文字,至其晚景終,寥寥二十八字,歸納綜合游氏平生。

異樣的詩歌構造反復呈現,用細節提煉勾畫其抽像特色,試圖以詩為友人立傳,有以詩傳人之深意。如寫凌敬言(景埏),只捉住今昔對照的兩個鏡頭,詩云:“傅厚崗前血濺塵,沉沉冤魄恨奔輪。霓裳舊拍漂蕩久,誰記昔時顧曲人。”凌為沈任教江蘇師范學院時同事,一九五九年于住處傅厚崗遭受車禍往世,詩首二句指此。“霓裳舊拍”“顧曲人”分用《霓裳羽衣曲》與周瑜顧曲典,實指凌敬言終生從事曲學研討,并曾數次餐與加入昆劇表演一事。某些詩重在描繪友人神韻流轉之一瞬,如第二十三首寫金克木,破筆是一個活潑細節:“月黑挑燈偏說鬼,酒闌揮塵更談玄。”據傳昔時珞珈山下常有四人于薄暮一邊漫步一邊高談闊論,分辨是周煦良、唐長孺、金克木和程千帆。他們聊起天來“忽而舊學,忽而古詩,又是古文,又是外文”,雜家金克木精梵文,善清談,“朋友中罕匹也”(程箋),詩前二句即重在點出金克木月下酒邊聊天說地的神韻。某些詩重在點出友人才幹所凝集之處,如寫高石齋(文):“早筑詩城號受降,長懷深柳唸書堂。夷門老作拋家客,七里洲頭草樹荒。”高文為程、沈南京肄業時同窗,之后相知多年,可寫業績極多,沈詩如八年夜隱士全幅只著一游魚的畫作,僅凸起高文“詩功極深,五言尤戛戛獨造”(程箋)此一點,以簡省取代繁復,正凸起了友人平生才幹所系。

程千帆、沈祖棻與女兒程麗則

經由過程組詩的展排摹寫,三十八位文士的性命圖像得以深深烙印于紙上。也許是由於沈祖棻認識到,假如本身不將友人們的性命故事記載上去,未來有誰會知曉這一段段性命故事?而只需有人追想,也許舊事就不會如煙。是以她努力從俗事與病痛中擺脫而出,消耗心力,以詩筆為友人書寫生平。唯有懂得了這一時代沈祖棻的性命情境,我們才幹明了:這組詩歌不是興之所至的書寫,也不是逢場作戲的追想,而是沈祖棻特別繪制的以四十二首的組詩構造,以三十八位人物的畫像,聯繫關係一己生平行跡的巨幅畫卷。極端精力搾取下的感情用古詩的方法表示出來,對一代文士喜劇命運以悲憫的目光記載,對尚存人世的良知以砥礪相期,這是沈祖棻暮年血汗凝集的詩筆寄慨。

除了寫給友人的,這時代沈祖棻最主要的詩作當屬《早早詩》。早早是春曉教員的乳名,那時才兩歲半。詩歌的緣起,當然是由於她無比心疼這個孩子。那時周末或其他假期,女兒常帶孩子過去陪同,在照料孩子的經過歷程中,她萌生了詩意,且一發不成收,遂成這首長詩。詩中多是實寫,如一九七六年蒲月二十四日誌:“忽聞工具傾圮聲甚重響,接著早早哭,年夜驚奔出,初認為小凳顛仆,不知被小晏自行車倒跌壓在身上,小晏扶車,我和囡扶抱早早,哭了一下,說腿痛,后即止哭,一刻即走動說不痛了……”《早早詩》中遂有:“偷攀自行車,年夜哭被壓服。婆魂驚不決,兒身痛已好。”又如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五日誌:“帆即到門,早早呆看半天,令其叫不叫。后講話回房,坐書桌前藤圈椅上,早早凝視一刻,忽主動叫爺爺,已想起認出了。”《早早詩》有:“外祖遠回來,初見話瑣瑣。明朝更相昵,爺爺膝上坐。”可以說,這首詩是詩人對幼兒早早生涯的實錄。詩筆生意盎然,佈滿活力,如寫孩子的狡猾搗鬼:“奪帚爭掃地,脫衣喚洗澡。玩水瓶時灌,弄暖鍋空烤。倒罐更翻籃,處處覓梨棗。帳竿當竹馬,枴杖滿地搗。騰空學雜技,一跌意未了。”寫稚氣言語:“阿母責惡劣,此語使兒末路。雞雞不洗腳,上床胡亂搞。狗狗不睡覺,三更高聲吵。我是最乖兒,家家好baby。”寫活躍特性:“生小愛交游,門前解迎客。一見笑相呼,未嘗感局蹐。爺爺與奶奶,阿姨共叔伯。但辨年貌異,不論輩分隔。拍床宴客坐,指茶叫客吃。”

詩歌的內在的事務既很是簡略,詩歌的說話也特地選擇口語白話,力圖淺顯易懂。可是這首詩又這般特殊,令人耐人尋味,其奧妙在于詩中浸潤著詩人對外孫女無比的心疼,與對無邪童心的庇護與器重。在詩人看來,孩子的牙牙學語,稚氣舉措,無邪特性,無不使她覺得滿心的喜悅,同時孩子的懂事知禮,又讓她覺得欣喜。在推著早早往湖邊漫步的時辰,祖孫倆在年夜天然中取得了深深的愉悅:“相攜看洪流,東湖連天碧。沿堤采野花,向波投小石。笑指蝴蝶飛,喜看高鳥擊。回家插花瓶,觀賞動色彩。”

在這一刻,瑣碎、昏暗、一地雞毛的實際人生淡往了,生涯恢復了原來的面孔:簡略、安靜、悠然自得,佈滿美感與詩意。絕對笑樂的白發人與垂髫兒,東湖的山光水色與魚躍鳶飛,暖和的親情與六合的漂亮……讀《早早詩》,年夜部門時辰會讓人忘卻那是騷亂未寧的年月,忘卻寫詩的人滿身病痛且“認為不久于人世”。這詩的背后,不只是祖母對幼兒的心疼,也表現了詩人誠摯的感情與素樸的本性。

在很年青的時辰,沈祖棻就以一句“有夕陽處有春愁”著名文壇。在抗戰及束縛戰鬥時代,她寫下大批以比興依靠來譏諷時政的詞作,《涉江詩詞稿》中歷來備受學界器重的也恰是這一類作品。但我們切不成疏忽她對生涯自己的活潑書寫:那么多書寫鄉愁的文句,因懷念友人而寫的密意詩詞,還有對日常情味的細膩書寫。這些作品真正表現了她的深厚感情、渾厚性情,這才是她詩詞中最動聽的內在的事務。

除了書寫友誼、親情的佳作,還有很妙的書寫。那時住處鄰近東湖,她常“遂至湖邊一轉”,看年夜風吹浪,聽水聲拍岸,日誌有幾處記載她在湖邊漫步時所見景致。寫進詩中,便有:“盤飧病后朝朝減,衣帶新明天將來日長。飽吸山光飲湖綠,自應腸胃厭膏粱。”(《病中戲作,答諸故人問》四首其一)她終年腸胃欠好,但推脫說“飽吸山光飲湖綠”,很風趣,也很詩意。

不用舉高這些日誌的價值,年夜多是瑣碎日常的。但共同著日誌來讀她暮年的詩作,才會了解這些詩作源于何處,又是多么來之不易——在那么艱巨的歲月中,她一直沒有廢棄寫詩的執念,并且寫出了上乘之作。《早早詩》被舒蕪以為是“中國古典詩歌史上亙古未有的佳作”,《歲暮懷人并序》組詩足稱她暮年詩藝的巔峰綻放。在俗氣瑣碎的日誌背后,竟是終生才思與性命貫通以詩的方法的另一種噴發。但是這豈不是一個顯明的牴觸:在最私密的日誌書寫中,她只是記載日常瑣事,很少表達心中深意;而在寄友或自娛的舊體詩中,她更坦白地寫下真情實感。這禁不住讓人反思:舊體詩對于沈祖棻這一代文人,畢竟意味著什么?為什么她會做出如許的選擇?關于日誌,能夠的說明是,她那時身材欠好,所以需求記載飲食細節以便察看身材情形,但這依然無法說明詩歌對于她的意義。也許,我們只能回到“詩言志”的傳統中家教,才幹清楚,在廢棄了馳騁想象力的小平話寫,廢棄了“比興依靠”的詞體寫作之后,沈祖棻轉向舊體詩的書寫的緣由——這一時代的情勢下她的舊體詩盡對不成能公然頒發,她也盡對不成能再以詞尷尬刁難時政加以評點,她的人生重心全在實際而非幻景,所以,她選擇蘊藉凝練的舊體詩歌書寫人生慨嘆,寫給友人,同時也是寫給本身的。在二十世紀七十年月,如許的書寫并非個案,而是阿誰時期值得揣摩的景象:當幻想繁榮實際暗澹,舊體詩書卻寫出了一代常識分子彼時的意緒情懷。

沈祖棻的特別在于,她以女性之眼,以學者之心,為幼兒寫下《早早詩》,留下荒涼歲月中可貴童心的清亮;為親朋寫下贈答詩及《歲暮懷人并序》組詩,留下阿誰年月里人與人之間的真情,與一切備受苦楚的魂靈已經的性命軌跡;她也為本身寫下抒情詩作,留下“沈夕陽”停筆詞作后,不曾耗費的詩心詩意。

《涉江詩稿》,1978年自印本

還有一點也值得一提。程、沈戀愛歷來是詩壇美談,先輩有“舊日趙李今程沈”的吹噓。沈祖棻本身有詩寫夫妻情深,程師長教師更是在沈師長教師往世后,極力促進沈著的傳播全國。知音夫妻,自不用多說。但日誌里,卻記載了屢次兩人的吵嘴、作為老婆的不快,如“接帆信二封同到……因雨衣及戶口年夜怒罵怪人,不講道理,不念恩義,年夜為氣末路傷悲”(1975年9月10日),“與帆閑話比擬二區與此間平安水平,爭持甚氣不適……可氣之至!”(1977年3月28日)這些記載很真正的,豐盛了我們對這對完善夫妻的懂得,也可以更豁然本身婚姻中的不快。

明天收拾這些日誌并出書的,恰是昔時阿誰備受沈師長教師溺愛的外孫女早早。“記憶猶新,必有回響。”這是祖孫跨越時光的相聚,也是文字不朽的最好明證。

讀完整部日誌,撫卷尋思,忽想到十年前在清華園中,日日所見的荷塘與煙云。白云蒼狗,人事情化,現在我也步進中年,日日也不外瑣碎日常。這些遲到的日誌,給我一種貫通:本來最好的詩,并不來自太虛幻景,而來自俗眾人間。

發佈留言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